国研中心研究丛书2022｜主要新兴经济体货币国际化和影响力状况简析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随着整体经济金融实力的增强，新兴经济体的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其货币在国际市场中的使用份额也随之增加。由于在经济结构、开放程度和金融体系效率等方面存在差异，主要新兴经济体在货币国际化方面的角色、态度、采取的措施和遇到的障碍也不尽相同。

（一）新兴经济体在国际货币多元化中的角色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显示出以单一货币作为世界储备货币存在重大风险隐患。当前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亟须改革。新兴经济体，特别是金砖国家，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与其不断增长的国力并不匹配。因此，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希望提升本币国际化水平，并推动形成多中心的世界货币体系，分散并降低以美元作为单一储备货币的风险。在2012年印度新德里峰会上，金砖国家签署了《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多边本币授信总协议》和《多边信用证保兑服务协议》，体现了金砖国家希望进一步促进本币国际化和提升国际影响力的诉求。

（二）不同新兴经济体货币对国际化和提升货币国际影响力的态度差异

不同的新兴经济体在货币国际化和影响力提升上的态度存在差异，总的来看包括以下几种：明确提出货币国际化目标并积极推进（俄罗斯）、提出货币国际化目标但审慎推进（印度）、未将货币国际化作为目标但希望提升货币国际使用水平（巴西）、并未强调国际化目标且将区域货币使用作为重点（南非）。

俄罗斯明确提出货币国际化的战略目标，并积极推动实施相关措施。由于国际关系复杂且不稳定，卢布国际化被俄罗斯赋予了更多的战略意义，一直是俄罗斯国内改革和国际关系战略的重要部分。俄罗斯希望通过将更多国家纳入国际治理结构（不仅仅是 G7 或 G8），建立一个更具包容性的国际金融架构，更公平地处理国际事务，更好地反映国际经济实力对比。俄罗斯作为国际体系中的大国，需推动卢布国际化来促进国际货币体系多样化。因此，卢布国际化一直是俄罗斯现代化和金融部门改革发展的重要内容。俄罗斯认为，卢布应成为后苏联时代国际的主要货币之一，特别是应在苏联的“近邻”地区保持中心地位。2022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以后，俄罗斯凭借能源出口的强势地位，扩大卢布的结算使用范围，卢布国际化被赋予了更多的战略意义。

与俄罗斯相比，印度虽然提出了卢比国际化，但对进程并没有那么急迫。由于印度的经济实力和贸易地位与排名前列的国家存在差距，印度卢比国际化水平无法短期内提升，因此其认为卢比达到完全可兑换是一个长期目标，需经若干中间阶段。印度在资本项目开放上也采取了渐进的方式，2006年提出推动印度卢比完全可兑换的目标后，直到 2014 年才完全放开国际投资。

巴西并未将货币国际化作为明确的目标，但希望提升本国货币国际使用水平以促进外贸发展，增强与国际市场联系。因此，相比于印度，巴西更快地推行了金融自由化，加快了资本项目开放节奏。然而，与俄罗斯和印度全球化目标不同的是，巴西更看重雷亚尔在一定区域内（南美洲）的主要货币地位是否稳固，与周边国家通过多种方式进行贸易结算，减少美元的使用。巴西除了通过货币互换来减少汇率波动的影响，还与阿根廷、巴拉圭和乌拉圭研究统一货币的可能性。

南非并未将货币国际化作为明确目标。南非由于经济体量和外贸规模相对较小，通胀压力较大且外汇储备规模不大，其推进汇率制度改革并逐渐放开外汇管制的目标并非推动货币在更大范围内的国际化，而是希望通过增加在区域内货币使用份额，减少汇率的波动，以降低通胀压力并促进增长。

（三）新兴经济体推动货币国际化或提升货币国际影响力所采取的措施

为提高货币国际化水平或者提高其影响力，新兴经济体采取了如下相似的措施。一是通过金融和汇率制度改革提高本币的国际使用水平。不管是积极推动货币国际化的俄罗斯，还是缓慢推进货币国际化的印度，以及并未明确提出货币国际化的巴西和南非，均将货币国际化同金融自由化改革相联系，推动外汇领域的改革，逐步实现经常项目下和资本项目下的可兑换。

二是主要新兴经济体间也通过多种形式推动货币合作。新兴经济体货币合作的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通过货币互换等协议提升本币结算份额（主要金砖国家），在区域内增加本币结算份额（主要金砖国家），在一定区域内以固定汇率挂钩单一货币但各国有独立的货币政策（巴西），区域内所有货币均以固定汇率挂钩单一货币且跟随本币的货币政策（南非），区域内直接使用单一货币作为法定货币（印度和南非）。

三是多数新兴经济体推动本币国际化意在通过本币结算降低跨境贸易中的风险。印度卢比和巴西雷亚尔国际使用份额的提高与各自不断增长的对外贸易直接相关。例如，2019年6月，俄罗斯和中国签署了一项关于增加使用卢布和人民币进行相互贸易和金融交易的协议。目前，俄罗斯和印度已经实施卢布对卢比的贸易支付机制，俄印将使用本国货币进行石油、军事装备和其他商品的贸易支付。

四是以推动贸易结算为出发点的货币国际化使主要新兴经济体货币首先在一定区域内广泛流通，例如俄罗斯卢布在欧亚经济联盟（EEU）内，印度卢比在南亚区域合作联盟（SAARC）内，巴西雷亚尔在南方共同市场（MERCOSUR）内，南非兰特在东部和南部非洲共同市场（SACCU）内。具体方式多采用区域一体化协议安排，推动新兴经济体货币在一定区域中获得主要货币地位，并以此作为货币国际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新兴经济体推动货币国际化或提升货币国际影响力的障碍

从新兴经济体货币国际化进程看，虽然货币自由兑换和汇率自由浮动是基础，但提升货币国际化水平和国际影响力与很多因素相关；新兴经济体自身的问题往往是货币提升国际水平的重要障碍。货币自由兑换和汇率自由浮动往往被认为货币国际化的先决条件，外汇和资本的放开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新兴经济体货币在一定区域内的使用水平。然而，从新兴经济体货币国际化进程看，在自身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加大自由化程度并不能直接提升货币的国际化水平。例如，巴西和俄罗斯的资本项目基本实现开放，印度仍存在一定的资本管制项目，但从实际使用看，印度卢比的国际使用水平却高于俄罗斯卢布和巴西雷亚尔。各主要新兴经济体自21世纪以来在深化金融改革、开放金融市场方面取得了进展。然而，多数新兴经济体仍面临贸易产品主要以美元计价、金融市场以及离岸市场发展深度广度不够等问题。从根本上看，国内经济实力和健康程度决定了本币在国际市场的议价能力。主要新兴经济体在经济结构、开放程度和金融体系效率等方面存在不足，在货币国际化上的积极程度也不尽相同，这些均是新兴经济体在推进本币国际化中面临的障碍。

（以上内容摘自“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丛书2022”《国际货币体系演进与人民币国际化》，有删改）